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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年说牛文｜王引林

清晨的朦胧中总有你勤劳的背影，夕阳的晚霞中有你不懈的坚持，从古至今的赞誉都留下你深深的足迹。踏实稳健是你给人的印象，无私无闻是你的精神。因为有你的奉献一年四季的沃野散发出了活力，人们的生活也变得踏实。你就是我心中默默奉献、开拓播撒幸福的耕牛。

说起牛，真有讲不完的故事，下面听我一一道来。我属牛，生于一九六一年那个牛年，出生在那个年代的人真是不幸运，因连续三年的自然灾害，人们的生活非常困难。听母亲说：我刚生下的时候，因奶水稀少，母亲早起晚睡弄些小米煮熟后，用重物将米捣烂滤渣后权当奶水饮用把我养大。怪不得我长大后一见小米汤就条件反射似的反胃，吃到米粒难以下咽，害得一大家人因我在家吃饭而避做小米稀饭，更别说小米粥了。自己在童年因营养不良个子长的矮，因此觉得害羞，听老辈人讲，抱着椿树摇一摇，就会长高的，所以每到腊月三十日下午，总要偷偷去抱着椿树摇一摇，以期长高些。

我家姊妹多，劳动力少，十三岁那年我就和村子里同龄的孩子们，光荣的加入到了生产队的劳动大军中，每天起早贪黑的劳动，可以挣到四分工，按照当时的劳动日价值值一角二分钱。主要工作就是放牛、养猪、照看谷物等活计。

记得一个春夏之交的中午，正好是个礼拜天。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大人们耕完地，照例喊我们几个孩子去放牛，我们把牛圈里的大牛小牛以及刚耕完地卸下牛轭头的耕牛，全赶往荒草坡去放牧。我们几个孩子一路高歌，牛儿一路奔跑，撒欢撂蹄，不一会儿就到达目的地，牛儿们便开始贪婪的吃草，我们见牛们都低头吃草，便照常开始了孩子们的游戏——打皇帝！我们将一页废弃的犁铧立起来，然后围成一圈用土块瞄准打，谁若第一个把犁铧（皇帝）打倒，谁就赢了。正当我们玩得忘乎所以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牛吃玉米苗了，你们都在干啥？”我们如梦初醒，撒丫子奔向玉米地，将牛儿赶到了荒草坡，然后又开始了我们刚才的游戏，而且比以前更投入，玩着玩着猛抬头一看：咦！怎么少了几头牛？我们一下子慌了神，留下一个小朋友看护剩下的牛，我们俩个人便开始漫山遍野的去寻找牛，我们爬高走低，找了半天，终于在邻队的苜蓿地里发现了我们丢失的牛在贪婪的啃食苜蓿。等我们走近一看，其中最大的一头犍牛已经仰卧在地，四蹄朝天，口吐白沫，呜呼哀哉了。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我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面如土色。看着如此情景我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大声哇哇哭了起来。哭着哭着我戛然止住眼泪，想着哭有啥用，赶快叫大人吧，于是我们用了吃奶的劲大声呼喊起来，当大人们听到叫声拿着家伙什来到地里，看到如此情景，只听到队长的责骂声，其他人的嘈嘈声、还有几个知识青年嗤嗤嗤的笑声。我只想刨个地洞钻进去，后来蔫头耷脑的我也不知道是怎样随着大人一快回家的。

当天晚上我姐姐兴高采烈的提着一篮子队上分给我家的牛肉。姊妹们闻到这久违的香喷喷的美味大餐，就齐刷刷的围着姐姐抢食这难得一见的美味佳肴，姐姐见我站在原地无动于衷，便拉着我的手叫我来吃，我推开姐姐说你们吃去，再也不理他们了。父母知道后也来劝我，我望着盘子里的牛肉泪珠早已迷糊了我的双眼，继而放声大哭起来。死也不吃。母亲知道再劝也无用，就悄悄的藏了一块最大的牛肉。那晚上我哭着哭着睡着了，也不知道怎么上的炕。第二天早上我睁开红肿的眼睛，听到大家都劝我，我才吃了妈妈藏的那块牛肉，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一九八一年我们队分田单干了，我家人多分得四十余亩地，分得一头大犍牛。刚分户，大家的种田积极性特别高。地埂边、地角边、角角落落都种得井井有条，没有任何死角。父亲有时候将一些被杂草碎石占据的地块也开垦出来耕种，每年的正月初四就开始有活路，直到春节前的每一天，农活安排的满满当当的。那时我已经当上了民办教师，礼拜天只有一天，那可是我们家做大活重活的一天，不是起牛圈就是拉粪回田。一天的活路干下来，腰酸背痛，疲乏无力。一九八八年我顺利考入凤翔师范民师班，为了节省每月仅有的三十元生活费，每周妻子给我烙一大包的锅盔，周周如此。我吃着学校里最便宜的饭菜，啃着冷锅盔，这样每月还能省出四五元伙食费，补贴家庭开销。我上凤师时托朋友在宝鸡奶牛厂买了一头生下八天的小牛犊，往回运时，买了一小桶牛奶，妻子给小牛灌奶，牛奶吃完后就去村里找有羊的人家挤羊奶喂，后来给牛灌米汤，吃剩饭，有时候到地里掐些油菜叶喂小牛。

一九九零年，我从凤翔师范学校毕业了，被分配到离家二十多里的新街镇工作，对于家里的活路是一点也帮不上了。春暖花开的季节，妻子就去割那些刚发嫩芽的鲜草或者苜蓿喂养小牛。小牛在家人的悉心照料下一天天健壮起来。一年后，已能够拉犁挂车。两年后已经喂成一头非常健壮的大牛了。然而，随着长大，它的食量也大增，每天要割两回草，才能够喂饱大牛。她常常一个人割草，一个人铡草。为了安顿牛常常会熬到半夜。

记得在一个夏天的礼拜天下午，艳阳高照，空气中弥漫着酷热的气息，坐在院子里即使不动，全身都会冒出汗来。吃过午饭，我磨好镰刀，拿着绳索到我家苜蓿地里割草。刚割一会儿，山边泛起了一层黑云，不一会儿乌云满天，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一道道雨幕劈头盖脸的砸向大地。我看到如此大的雨，心里犯了嘀咕。该怎么办哩？回吧，今明两天牛吃啥？今晚上还要回学校上班。于是我顶着狂风暴雨，飞快的轮着镰刀，割了结结实实一捆草。但是草捆子怎么背起来呢?我看到一棵树，就把草捆挪到树下，攀着树干一点一点慢慢背起来。冒着大雨，踏着泥泞的小路蹒跚地，跌跌撞撞的把草背回了家。妻子看到我满身泥水狼狈不堪的样子埋怨的说：“那有你这样的人，淋坏身体可咋办呀？”我笑笑说：“没事，今天下午还要去学校呢。”她心疼地拿着毛巾擦干了我头上的水。让我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在我们的精心饲养下，那头牛越来越健壮，也越来越通人性。当我们走近它的时候。它总是哞哞的叫，当我们走到它跟前时它会用头蹭你，当遇到野狗吠时它会毫不犹豫的冲向恶狗将其赶走，当晚上黑灯瞎火行路时它会打着响鼻为你壮胆。

我家所种土地大多不上坡就下沟，每当出门上地得用牛挂架子车，所以牛就是我们的好助手。记得有一次我去街道买了一架子车煤，往回运时，经过一条非常陡的路，正当我和牛使劲拉的时候，一边的车轮陷到左边的沟渠里了，车子急速侧滑，眼看就要掉下悬崖，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是我家的大牛跪在地上死死的拉着车子，说时迟那时快我妻子飞奔车后端起一个大石头将车轮支住并用力扛，我用尽全力把车把扳正，这时只看见我家大牛还跪在地上用力的拉着车子。扳正后我卸下了牛轭头，卸下了一车子煤，我望着路旁的悬崖，拍着牛头说:是你救下了我的命。后来我跑了两回才把煤拉回了家。回家后我美美的给牛端了一大盆子精饲料。从此我和我家人更加喜欢和珍惜这头牛了。

那时我家种十几亩地，还有两个孩子上学，并且养头大犍牛，妻子真是忙里忙外，像个陀螺一样。虽说有怨言，但说归说，她把家里治理的井井有条，村里人也赞叹不已。自己也不甘落后，所管理的柳巷学校教学质量常年名列全乡第一。所带毕业班语文成绩名列全乡同科第一名。荣获宝鸡县优秀体育教师。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九九五年过春节前我家犍牛生病了，全身冰凉，我去兽医站买药时，兽医站已经放假了，没买到药，没办法就找了一点给人吃的药给牛喂上，第二天见牛病情更加严重，又去找大夫仍然没找上，农历正月初二我去走亲戚，试图在亲戚那儿找上兽医给牛看病，但我在亲戚家时有人捎话说你家牛不行了，赶快回家吧，我顾不了吃饭，急忙赶回家里看时，牛已断气了，妻子也哭得泪如泉涌，伤心无比，家里也乱成一锅粥了。我流着眼泪拉开媳妇紧紧攥着牛绳的手，对她说事已至此，哭也没用，还是叫人拉走吧。牛贩子听到消息后早已在路边等着，他们几人七手八脚就把死牛装到车上了，妻子看到此情此景又一阵嚎啕大哭，几成泪人。这个春节我家大人小孩过的索然无味，毫无欢乐。妻子也瘦了一圈，神情恍惚。

一九九六年夏季我带毕业班语文，忙假时安排补课，然而双白杨和新街有气候差异，当我补完课后回家收麦子时，我家在阳坡种的两块麦子已被大风吹落了一地麦粒，妻子和我割着小麦，看着落地的麦粒，她不停的埋怨我，“你就这么忠心工作？为啥不请个假提前回家收割？”我真是无言以对，只好安慰说：“咱下决心调动工作吧，调回双白杨来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一九九七年，自己申请终于如愿以偿，我调回了双白杨乡。

习惯成自然，一年没养牛妻子好像很不适应，另外经常借用别人家的牛使用也不是个事，那时孩子也上初高中，费用也增加不少，当时自己的工资也捉襟见肘，所以决定买个乳牛一边使用，一边繁殖牛犊。几年下来卖了几头牛，而且槽上经常有使用的牛，这样倒腾虽然赚钱，但比养犍牛要多花费几倍的功夫，出门牵大的追小的，有时小牛跑到人家地里被主人责骂。一天割两回草有时还不够，她出的力受的苦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记得有一天的下午妻子拽着牛绳牵着大牛，追着小牛来到坡底的一块荒地里割草放牛。她用长绳把大牛拴到一颗小树上，让牛吃树周边的草，小牛也围着母牛或吃草尖，或嬉戏玩耍。看到它们专心的吃草，她便安心的割草，有时还抬起头看看，当一捆草快割够的时候，那头大牛不停的叫起来并在原地打转，妻子跑去一看，原来小牛不见了。她费尽力气解开了牛绳，当她刚拉住牛绳时那头牛一个箭步飞了出去，像疯了一样，一会儿爬到山梁一会儿跑到沟底。她也紧紧的跟着牛跑，直累得上气不接小气，豆大的汗珠滚个不停。在别人的帮助下她终于拉住了牛，妻子顾不了背草，拉着左突右冲的牛回到村子里，在村子一户人家的崖上发现几头牛犊追来追去，这时大牛也喜出望外一边叫着一边飞快的向小牛追去，小牛也发现了自己的妈妈，也撒蹄狂奔。然而就在即将相遇的时候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小牛一蹄踩空，从两丈多高的崖上掉了下去，妻子一下子傻眼了，当她缓过神后，崖下住的人家早已嘈嘈了起来，这时那头大牛也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奔向那家人的院子，那牛看到牛犊喘着粗气它不停的舔来舔去，哞哞的叫着，但是那头牛犊在喘了几口粗气之后再也不动了。妻子也放声大哭了起来。村里来了很多人连拉带劝她才止住了眼泪，那头大牛也围着死去的小牛犊转来转去，拉不回家，凄惨的哞哞叫着，在众人的帮助下将大牛牵回了家。妻子这时给我打来电话说明情况，我两步并着一步跑回了家看到此情此景，我已经无语只好叫牛贩子二十元拉走。这时妻子说一捆草还在地里，我们照着手电把草背回了家。第二天妻子饮牛时那头牛又跑到死去小牛的地方转来转去，哀嚎几天，直至无法发出声音，看那头失去孩子的大牛整天老泪纵横，吃草也无精神，慢慢消瘦起来，我们多次拉它去兽医站医治，一个月以后才慢慢好了起来。

再后来我们开始尝试育肥牛，看到牛贩子牵着瘦骨嶙峋的牛，我们便低价买下，在我妻子魔术似的饲养下，一两个月变成膘肥体壮的牛。就这样我们每年有牛卖，也有钱赚。然而妻子一天天消瘦，彻彻底底的变成了村妇，常年四季穿着破旧的衣服，用她的话说，就是老虎身上一张皮。

我家的生活也如芝麻开花节节高，我的事业也蒸蒸日上。在担任几个学校校长的近十年间学校工作有声有色，工作成绩斐然。曾任的学校接受过市级现场会，获得区级特色项目示范校等荣誉，获得过乡级管理先进单位，教学质量先进单位等荣誉称号。我们的孩子们也都比较争气，相继考入大学，顺利的完成了学业。这一切的发展变化与我妻子的不懈奋斗是分不开的。人常说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总是站着一个坚强的女人。自己虽然不能说是个成功人士，只是一个凡人，但是没有这个坚强女人的支撑我真的不敢想我家的日子怎样过，我的事业怎样才能完成好？孩子的学业怎么才能顺利完成？这一切就都成了未知数，这我还真得感谢我的妻子。

随着农业现代化的逐步普及，农村的人进城务工，乡下人已不再养牛，我家也不例外于二零零七彻底卖掉了最后的一头牛，妻子也进城了。

当年的媳妇熬成婆。随着孩子们相继入职，娶妻生子，我老婆终于阔别了几十年的农业生产工作，为了能让儿子媳妇们照常上班，我们光荣的肩负起了新的工作任务——进省城带孙子，这一带就是八、九年，从两个孙女的相继呱呱坠地，到如今背着书包上学。她每天就在接送孩子、居家做饭、处理家务、接收快递的繁忙事物中不断切换。她也常常被小区内的大妈们竖起大拇指称赞不已，说她一人带两个孩子真牛！我也想大声的对人们说，我的婆娘真牛!

看夕阳西下，在一抹晚霞中，那些拓荒的牛还在开拓耕耘，艰难的向前，奋力向前！

王引林，县功镇陈家庄人，一九七八年九月参加教育工作至今。曾在龙渠、柳巷等校任教导主任、校长等职务。热爱教育，喜好文学，擅长语文教学。愿咱县功学子，个个学习进步，人人前程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