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收留

“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小兔崽子，别让我再看到你！”

叶楚楚紧咬着牙，克制住已经在眼眶打转的泪水，望着自己的书包被那个女人毫不留情地丢出来，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掉落一地。女人身后站着叶鑫，稚嫩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用看可怜虫的目光看着她。

很快，门在身前“砰”地用力关上，扬起一阵风，拂乱了叶楚楚额间发丝。

她不能哭。至少不能在这里。

叶楚楚俯身去捡东西，一件件放入书包。转身的时候，正好对上隔壁邻居的视线。对方心虚地看了她一眼，假意关切地问：“算啦，楚楚，还是去找找亲戚吧，你爸现在出差不在家，待在这也只会被欺负。”

叶楚楚没有说话，背起书包径直往楼梯走，身后响起邻居小声的议论：“哎，摊上这么个后妈，也够可怜的。”

傍晚夕阳西坠，夏天的暑气终于稍稍褪去了一些。叶楚楚背着书包，茫然地走在路上，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轰隆隆——”耳边响起雷声，顷刻之间，头顶就落了雨水。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真是祸不单行。叶楚楚心里泛起苦涩，环顾了一圈，随即往附近的一处屋檐下跑。

所幸是夏天，淋湿了也不会太冷，只是湿衣服贴在身上还是难受得很。叶楚楚把书包抱在胸前，坐在台阶上望着眼前气势磅礴的暴雨发呆。

爸爸那里的亲戚她肯定不能去了，这些年爸爸再婚，娶的那个女人有钱有势，亲戚都忙着巴结她，怎么可能收留自己？可妈妈去世前早就和亲戚断得七七八八，也没办法投奔。

想到这些，叶楚楚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无助地把脸埋在臂弯里，任由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袖。这时候，她多么怀念上学。别的学生都在享受暑假，她却盼着这绝望漫长的暑假快点过去，可以回到学校，不再面对那个陌生的家。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肩膀，随即就听到头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你还好吗？怎么坐在我家门口？”

叶楚楚茫然地抬头，模糊的视线里映入一张清丽面容。

对方看起来二十多岁，皮肤很白，脸上有淡淡的妆，身上穿着轻薄的真丝衬衫和紧身牛仔裤，正疑惑地打量她。叶楚楚很快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挡住了别人回家的门，连忙惶恐地站起身：“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让开……”

一走出屋檐遮挡，身上很快又被雨水打湿。还不等叶楚楚反应过来，对方已经皱着眉拉住了她的手臂，重新扯回屋檐下：“小心，还下着雨呢。”

叶楚楚一天没吃饭，加上坐得久，腿早就麻了，被这么一扯，顿时整个人往对方怀里跌去。

女性好闻的体香飘来，是记忆里缺失很久的气味。心里的委屈泛上来，叶楚楚的泪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苏烨下意识伸手揽住了叶楚楚，倒是后者急忙直起了身，神情愧疚地小声道歉：“不好意思，把你衣服弄湿了。”

苏烨显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神色有些担心：“先进来再说。”说完，伸手掏出钥匙，将门开了。

叶楚楚愣愣地站在门口，没有迈步。

“先进来吧。”对方似是看出了叶楚楚的局促，径直拉过她的手，将她拉进了屋里。

叶楚楚性子孤僻，很少与人这般亲近，被拉住手的时候，脸“腾”地一下红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在地板上留下脏兮兮的水渍，愈发局促起来，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苏烨转头从旁边鞋柜取出一双凉拖递过来放好：“穿这个吧。”她注意到对方的神色，安慰说，“没关系的，地板我等会打扫下就行了。”

那温柔话语落在耳边，叶楚楚的一颗心愈发酸涩起来，忍着泪将鞋子换了。

“你淋了不少雨吧？”苏烨的视线打量过眼前的小女生，身上的白色制服被淋得有些透，露出隐约的少女背心。她伸手推开浴室的门，“先进去洗个澡，我给你拿身换洗的衣物，千万别感冒了。”

“不……不用了。”叶楚楚不敢抬头看她，依旧站在玄关处，小声说，“等雨停我就走，谢……谢谢。”

话音刚落，肚子突然发出“咕噜”一声响，在安静的室内回荡开来。

叶楚楚下意识捂住不争气的肚子，羞得面红耳赤。

“饿了？”苏烨伸手去摸叶楚楚的头，“那先去洗澡，我给你下碗面吃。”

放在平日，叶楚楚定是不愿让任何人摸她头的。以前在学校有个男生仗着人比她高，开玩笑地过来摸头，叶楚楚直接冷着脸抓起手边的书往对方身上砸去，那模样看得班级上的人都是一阵心惊。

然而此刻，那只手却仿佛带着某种力量，让叶楚楚无法抗拒，乖巧地进了浴室。

水温很暖，淋在身上的时候，原本的凉意一下子褪了干净。叶楚楚偷偷打量着浴室，比自己家要大不少，白色瓷砖干净明亮，地上是好看的黑白格纹图案。她的视线移到盥洗台上，那里放着两套洗漱用品，一个是白色的杯子，一个是黑色的杯子。当瞥见黑色杯子旁男士的洁面乳时，叶楚楚的神经突然有些紧绷。

这屋子还有男人。

“衣服我放在外面了。”门外传来苏烨的声音，随即脚步声渐渐远去。

等叶楚楚沐浴完走出浴室，一股食物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肚子不争气地又叫了一声。她望了一眼门口叠放整齐的T恤短裤，脸上神色犹豫了下，还是穿上了。

“快过来吃面吧。”苏烨的声音从大厅传来。

叶楚楚穿着稍微有些偏大的拖鞋走过去，手下意识扯着身上的短裤——她不太习惯露着大腿。只是碍于礼貌，什么都没有说。

屋子比她想象中还要好看，素雅的墙纸，简洁大方的家具，井井有条的书架，一切看起来就像是电视剧里的布置那样，与自己那个随时被叶鑫折腾得像战场的家截然不同。

桌子上已经放好了一碗面，汤底浓郁，面上还盖着个漂亮的荷包蛋，看起来让人食欲大增。面旁边体贴地放着一杯热牛奶。

苏烨坐在桌子对面，朝叶楚楚招了招手，脸上挂着笑容。

叶楚楚下意识环顾了一圈，并未看到其他人，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怯怯地在位置上坐了下来：“谢谢。”

“快吃吧，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叶楚楚拿过筷子，安静地开始吃面条。

苏烨托腮望着叶楚楚，眼前的小女生比同龄人要清瘦许多，细胳膊细腿，一双眼睛水汪汪的，鼻梁高挺，眉目间透着一抹倔强。她的视线扫过对方制服胸口的校徽，开口搭话：“在景阳中学上学？”

叶楚楚点了点头，轻轻“嗯”了声。

“你叫什么？”

“叶楚楚。”叶楚楚老老实实地回答，停顿了片刻，小声问，“你……你呢？”

苏烨莞尔：“我叫苏烨，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我烨姐姐。”

烨姐姐三个字在叶楚楚嘴里徘徊半天，还是没好意思喊出口。

看出眼前女生的害羞，苏烨觉得有几分可爱，好奇问：“读高几了？”

“高二。”

“现在应该是在放暑假吧。你家在哪？吃完我开车送你回去。”

叶楚楚拿筷子的手顿了顿。

苏烨是心思玲珑的人，看出了对方的不对劲，试探问：“怎么了？和家里人闹别扭了？”

叶楚楚沉默下来，不知该怎么应，只是闷头往嘴里塞着热腾腾的面条。

见对方不说话，苏烨想了想，又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叶楚楚抿了抿唇，还是摇摇头。

苏烨看出了些许端倪，颇有几分头疼。眼看天色就要暗了，一个小女生在外多危险，总是要送回家才放心。可对方似乎很不愿提及这些。

“受委屈了？”苏烨轻声问，“你这么跑出来，不回家的话家里人会担心的。”

叶楚楚垂着眼，没有应话。

见状，苏烨觉得有些蹊跷。

叶楚楚刻意吃得慢了又慢，直到将汤底都喝了精光。她依依不舍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往窗外望了一眼，雨已经停了，自己没有再留在这里的理由。想到这，叶楚楚心里升上些许留恋，朝苏烨道谢：“谢谢，面很好吃。外边雨停了，我该走了，这衣服……”顿了顿，“我明天来还你可以吗？”

“没事，你穿着就行。”苏烨摆了摆手，迟疑问，“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麻烦，我自己回去就行，谢谢……烨姐姐。”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叶楚楚的脸红了红。

“真的不用吗？”

叶楚楚摇了摇头，再次道了谢，随即走到浴室弯腰去取自己的湿校服。

苏烨的目光突然一紧。

因为弯腰的动作，叶楚楚后腰露出些许肌肤，上面赫然印着几道淡淡青痕。

叶楚楚刚拾起衣服，还未反应过来，后背的衣摆突然被撩了起来。她惊得猛地转身，下意识拉了住，回头就看到苏烨神色紧绷的脸：“你后背的伤是怎么回事？”

叶楚楚窘迫地低下头去，支支吾吾说：“摔……摔的。”

苏烨不傻，当然看出眼前的小女孩只是在逞强，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的处境。她有些心疼起来，改了主意：“现在时候不早了，今天先住在我家吧，明天我再送你回去。”

叶楚楚似乎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个，明显愣了愣。

“傻啦？”苏烨看到叶楚楚呆愣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问她，“不急着回家吧？”

叶楚楚飞快地摇了摇头。

如果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想回那个家。

“那就住下吧。”苏烨说着伸手取过叶楚楚手里的制服丢进浴室洗衣机，转过头来时，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既然是暑假，一般学生在家里应该不需要穿校服吧？除非……没有什么衣服可穿。想到这，再去看叶楚楚那瘦胳膊瘦腿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苏烨忍不住有些心疼。

明明是个挺好看的小姑娘，浓眉大眼的，看起来又乖又安静。

“可是……”叶楚楚的手绞动着衣摆，脑海里想到了浴室的那瓶男士洗面奶。她偷偷拿眼飞快打量了对方的手，无名指上果然套着一个闪亮的钻戒。

“可是什么？”苏烨正要追问，门外传来开锁声。

叶楚楚心头一紧，下意识一个窜步躲在了苏烨的身后，同时伸手拼命拉扯着身上的短裤，希图遮掩得更多一些。

在紧张的心情里，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我回来了。”那声音有片刻的停顿，随即问，“她是谁？”

苏烨没想到叶楚楚反应这么大，竟然一晃眼就躲在了自己身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安抚，同时出声应老公：“是我的一个表妹，暑假过来玩的。”

男人扫了一眼举动异常的叶楚楚，虽觉奇怪，但也没多问，“哦”了一声，就换了鞋走进玄关。

“吃过了吗？”苏烨问。

男人点点头，路过的时候，身上传来浓重的烟酒味，让苏烨忍不住皱了皱眉：“又喝酒抽烟了？”

“随便喝了点。”男人径直甩下鞋子走进屋里，往沙发上一躺，伸手去拿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苏烨望了眼玄关处一只东一只西的鞋和丢在鞋柜前的袜子，又望了眼屋里的男人，弯腰将鞋子放进鞋柜，又捡起袜子丢进脏衣篓里，随即转头朝沙发上的男人说：“我出去带表妹吃顿饭。”

男人头也不回，眼睛依旧紧紧盯着电视，胡乱点了点头。

苏烨说完，转头望向叶楚楚，脸上恢复了和善的笑意：“要出去逛逛吗？”

叶楚楚迟疑地点了点头。

2

温暖

一刻钟后。

苏烨停好车，领着叶楚楚进了商场。

有多久没来过商场了？叶楚楚自己也记不得了。小学的时候妈妈倒是很喜欢给自己买各种可爱的衣服打扮。她对这些兴致不高，但喜欢每次缠着妈妈去商场的儿童区玩。

正想着，苏烨已经在拉着她进了一家店。

叶楚楚本以为对方想逛街，没想到苏烨拿了衣服往自己身上比划，顿时有些慌乱起来，连连摆手：“我……我不用。”

苏烨佯装不悦地瞪过来：“逛街不试衣服叫什么逛街？”

“我陪你……”

话音未落，就被打了断：“必须一起试。一个人试多没意思？”

叶楚楚乖乖闭了嘴，接过衣服。

苏烨效率极高地收罗了一堆衣服，拉着叶楚楚进了试衣间。因为是周五的原因，试衣间人很多，好不容易才排到她们，叶楚楚正想让苏烨先去，没想到对方二话不说拉着她就进了同一间试衣间。

这样一来，叶楚楚顿时羞得满面通红，想要拒绝，又碍于人多怕驳了对方颜面，没能及时开口。

苏烨倒是不见外，拉好帘子伸手就开始解自己的衬衣扣，转头看叶楚楚傻站在一旁，催促说：“怎么不换？”

叶楚楚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也不敢抬头看，面红耳赤不知道该说什么。

耳边传来苏烨“扑哧”的笑声：“害羞呀？”

“……没有。”叶楚楚自然不肯承认。

抬眼间，叶楚楚瞥见侧对着自己的苏烨，顿时心神猛地一曳，心跳噗通噗通失去控制地狂跳起来。

虽然只是侧面，但褪去衬衫后，两个被精致胸罩包裹的饱满乳房跃入视线。对于还是青涩年纪的叶楚楚而言，这一幕的冲击力是极大的，女性姣好的身体第一次真切地展露在眼前，浑身都似乎散发着不一样的气息，充满诱惑。

正怔神间，苏烨已经套上了一条连衣裙，转过身背对着她：“帮我拉一下。”

长发被拨至一旁，白皙的背部敞露出一条缝隙，露出水粉色的胸罩带子，欲语还羞。叶楚楚羞红着脸，抬起的手指紧张地轻轻颤着，小心翼翼地帮忙去拉。

苏烨在试衣间里的镜子前打量，看起来颇为满意，口中丢下话来：“你要是不换我可亲自帮你换了？”

闻言，叶楚楚只好低头拿过自己的衣服，飞快地换了上。

少女背对着自己，青涩的身体一闪而过，苏烨敛眉，望着那些交错的伤痕，眼底闪过一丝波动。

叶楚楚不曾察觉，等穿好衣服才转过身来，低着头抠着自己的手指，一副局促无措的模样。

“不错啊。”耳边传来苏烨的赞叹声，“这件挺适合你的，看着精神不少。”顿了顿，突然问，“你很热吗？”

叶楚楚很是不好意思，心里却有几分按捺不住，偷偷往旁边的镜子扫了眼。

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还残留着红晕，叶楚楚自己莫名有些心虚起来。

“你换这条裤子看看，我看你好像不太喜欢短裤，是吗？”

闻言，叶楚楚愣了愣，抬头去看苏烨。

苏烨温柔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喜欢就说，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憋着。”

叶楚楚只觉得自己的心尖被软软击中，有酸涩感一路涌上来。

她的确从洗完澡开始就一直忍着，念及对方素未谋面已经对自己这般好，她再提出要求未免显得太过不识趣。只是叶楚楚没有想到，细心的苏烨竟然发现了，这样的温柔让她感动的同时又觉得无所适从。

叶楚楚一言不发地换上长裤，苏烨这边又试了两件衣服。并不大的空间里，对方身上好闻的气味一直往自己鼻间飘来，心跳似乎又剧烈几分。一时之间，她也分不清到底是希望快点结束，还是慢点结束了。

等走出试衣间的时候，叶楚楚身上已经换上了新衣服，由苏烨领着去付款。她紧跟在对方身后，商场明亮的灯光在眼前晃动，耳边是热闹的人声，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切。

等苏烨提了购物袋准备离开，她终于鼓起勇气，在身后小声开了口：“衣服的钱，我会攒好还给你的。”

苏烨微微一愣，似乎没听清：“你说什么？”

叶楚楚重复了一遍：“衣服的钱，我会攒好还给你的。”

没想到话音方落，对方已经笑起来：“傻孩子，我自己想给你买衣服，哪里能让你还钱？”

叶楚楚在身侧紧紧攥了手，声音低下去：“可是……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你又让我进屋躲雨，又让我洗澡吃面，我不能再要你其他东西了。”

苏烨望着眼前低着头的叶楚楚，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情破天荒地平静下来。女生比自己矮半个头，刚洗过不久的短发很是蓬松，摸起来格外柔软。有那么一瞬间，这个身影与记忆里的某个人重叠在一起。

“我有点饿了，陪我去吃点东西吧。”苏烨笑起来，没有再在衣服上纠缠，转了话头。

叶楚楚想到对方从下班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东西，连忙点点头：“好。”

两人进了一家西餐厅。

叶楚楚平日没什么机会进这种“高档餐厅”，从坐下后就有些拘谨。苏烨轻车熟路地点了好几样，随即望向叶楚楚。

叶楚楚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气氛微妙地安静了片刻，耳边响起苏烨温柔的声音：“可以说点你的事吗？”

闻言，叶楚楚身体一僵。

苏烨继续耐心地问：“是不是在家里呆得不开心，跑出来的？”

叶楚楚沉默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犹豫了下很快又说：“我只过一夜，明天就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烨见对方似乎生怕给人困扰的模样，解释说，“我是怕你受了什么委屈。”

从没有人这么关心过叶楚楚，她心里有些惶恐，不敢承受这份好意，迟疑地开口：“只是家里出了点状况，没事的。”

见对方言语戒备，不想多说什么，苏烨只好放弃打算，转了话道：“我点了不少东西，等会你多吃点。”

“我已经吃过面条了。”叶楚楚小声说。

“那点东西可不够，你还在长身体，多吃点才行。”

说话间，两人的餐陆陆续续端了上来，香气顿时萦绕周围。

叶楚楚低头看了一眼碟子旁的刀叉，迟迟没有动手。她从来没在西餐厅吃过，更别提用刀叉了，她自尊心强，担心自己不留神就露了怯，再次拒绝：“真的不用了，我不饿。”

苏烨一开始还有些疑惑，以为是对方真的不饿，到后来偶尔瞥见那小鹿一般不安乱晃的眼神，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将自己手里切好的牛排递过去：“这份有点老，口味我不太喜欢，你能帮我吃掉吗？不然太浪费了。”

叶楚楚微微一愣，抬起头来，见对方朝自己笑了笑，连忙低下头去，犹豫了会还是轻轻“嗯”了一声，拿过叉子将盘子里的牛肉放入口中。

入口鲜嫩，牛肉的香气混合着黑胡椒在唇齿间回味，少女敏锐的心思很快明白了对方的用意，顿时鼻间一酸。

苏烨将对面完整的牛排接过来，已经放得稍稍有些凉了，不过她并不在意，开始品尝起来，心情有种微妙的满足感。

一顿饭吃得很是尽兴。

见时候不早，苏烨和叶楚楚结伴回了家。

停好车，苏烨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她掏钥匙开门，屋内漆黑一片，苏烨在黑暗里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伸手摸到开关。

方进大厅，一股烟味传来，苏烨扫了一圈茶几，很快就发现一只玻璃杯里密密麻麻浸着六七根烟头。杯子旁边有些瓜皮果屑随意丢着，其中有一些散落在了地上。

叶楚楚虽然不喜欢烟味，但是见到那男人没有在客厅，还是偷偷松了口气。她转头去看苏烨，见到有些紧绷的神色，察觉到对方不悦的心情，主动上前去收拾杯子。

“哎，别。”苏烨一惊，连忙拦住了叶楚楚。

“你去洗澡吧。”叶楚楚笑了笑，示意没事，“我在家里经常帮忙做家务，这点事能做好。”

苏烨望着眼前乖巧的笑容，忍不住有些心酸，认真说：“这些事怎么能让你做？你去客房等我。那里有电视，无聊的话可以看会。”说着，指了指客房的方向。

“我帮你。”叶楚楚不肯离开。

苏烨没想到对方这么坚持，犹豫了下，换了话：“那这样，这个我来收拾，你去帮我放热水，好吗？”

“好的。”叶楚楚这才松开了手，转身进了浴室。

苏烨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紧闭的卧室房门，叹了口气，弯腰开始收拾客厅。

耳边传来水声，苏烨将垃圾丢进垃圾桶，洗干净手，转身往浴室走去。

叶楚楚正背对着浴室门，显然没有看到苏烨进来，专注地蹲在地上盯着出水口，不时伸手探一下水温，确保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

苏烨望着蹲在地上神色认真的侧影，一时之间忘了开口，看得有些出神。

“你来了。”最后是叶楚楚无意瞥见了苏烨，出声拉回了对方的思绪。说话间，她关上了水龙头，脸上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一双眼睛在缭绕的水雾里愈发亮，“你来试试，这水温可以吗？”

苏烨突然有些感动。

她走过去，弯腰探了探浴缸里的水，温暖的热意，一路从指尖漫延到胸口，苏烨点点头：“可以的，谢谢。”

不知怎的，听到这句道谢，叶楚楚的脸更红了，害羞地低下头去：“那……那我出去等你。”说完慌慌张张地小跑了出去。

苏烨好笑地望着对方离开，伸手脱了衣服，整个人躺入温度适中的水当中，缓缓闭上了眼。

脑海一片空白，过了会，缓缓浮现出一个人影，轻轻晃着。

曾几何时，也有人这么认真对待过自己。

苏烨本以为，自己早就忘了那个人，只是如今看着少女认真的模样，不知怎的就想起那段往事。每天早上准时放在桌上的牛奶和变着花样的早餐，放学会在书包发现安静躺着的笔记，以及下雨天忘记带的伞，都被那个人一言不发地准备好。

只是彼时自己心思单纯，只以为是好友间的关切，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一切的照顾，整个学生时代都似乎在这份温柔里变得温暖起来。直到真相来临前的那刻，自己却慌乱地选择了逃跑。

毕业。工作。嫁人。

一切生活轨道重新恢复了正常，那个人也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偶尔对现实失望的时候苏烨还是忍不住会有些唏嘘。

如今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3

同床

泡完澡起身，苏烨将纷乱的思绪甩在脑后，裹着浴巾出了门。

听到动静，乖乖坐在客厅里的叶楚楚下意识转过头来，在瞥见苏烨时眼神顿时慌乱起来，低下头去。

细腻的肌肤尚沾着晶莹水珠，在灯光下折射着斑斓光泽，整个人都像是蒸腾着水雾，美得让人窒息。

这么想着的时候，叶楚楚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好像是犯了天大的错，下巴几乎要埋进胸口去。

“怎么不进房间？”苏烨看到对方红扑扑的脸蛋觉得很是可爱，忍不住调侃，“在等我？”

叶楚楚点了点头，手指有几分紧张地摩挲着裤子。

苏烨只觉得心中温暖，忍不住笑起来：“同我进来吧。”说着往客房方向走。

叶楚楚站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

客房整理得很干净，床并不大，上面是叠放好的水绿色被褥。苏烨走到衣柜前弯腰去取换洗的衣物，一转头发现叶楚楚还傻傻地低着头站在门口，好笑地开了口：“你就当自己家一样，别拘谨。”

叶楚楚“嗯”了一声，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看苏烨。对方已经重新回过头，从衣柜里翻出了睡衣。下一刻，旁若无人地松开了身上的浴巾。

叶楚楚觉得自己几乎要晃花了眼，晕眩感传来，四肢有轻微的麻意攀附而上，她的脸很红，视线却一眨不眨地好奇盯着苏烨。那一片洁白的裸背完完全全呈现在自己面前，再往下是盈盈一握的纤腰，然后是曲线饱满流畅的臀部。侧边隐隐可以瞥见泄露半边的饱满乳房，此刻没有了胸罩的遮掩，白嫩光滑宛如水豆腐一般。

叶楚楚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苏烨不知背后视线灼烫，换好了睡衣才转过身来，正巧看到叶楚楚呆呆望着自己。她还来不及分辨那视线里的情绪，对方已经偏开了头。当看到那一路红透的耳根子时，苏烨突然笑出了声。

这下子连脖子也有些红了。

“来。”苏烨朝叶楚楚招了招手，递过来件一模一样的吊带睡衣，体贴问，“不介意吧？”

叶楚楚望着颇有几分性感的吊带睡衣，紧张得手足无措，只是听到苏烨这么问，还是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一步一挪地到了床边，假装自然地将衣服接过来。

苏烨微笑，随即背过身去：“换好喊我。”

叶楚楚飞快地将睡衣换上，这才嗫嚅地开了口：“好了。”

睡衣稍稍有些大，少女青涩的身体在性感吊带衬托下，让苏烨眼前微微一亮。

这边，叶楚楚眼看苏烨率先掀开被子爬了上去，当即愣了愣。

苏烨体贴问：“怎么不上来？是不习惯和人睡吗？”

“不……不是。”叶楚楚磕磕绊绊地开了口，“你不用和……和他睡吗？”

苏烨的目光晃了晃，随即摇摇头：“他已经睡了，再进去怕吵醒他，今天就先和你一起挤一挤，可以吗？”

叶楚楚连忙点点头，心里无端开心起来。

“喜欢睡左边还是右边？”

“都可以的。”叶楚楚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在对方的招呼下爬上床。

床榻很软，脚刚踩上去，就往下微微陷下去一块。被褥上有刚晒过的阳光气息，混合着苏烨身上好闻的沐浴香气，几乎让叶楚楚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起来。

等上了床，叶楚楚连忙绷紧身体规规矩矩地边上躺好。

见状，苏烨笑着说：“快过来些，可别滚下去了。”

叶楚楚紧抿着唇，往苏烨的方向挪了挪。

鼻间的香气更浓了，叶楚楚紧张得不行，脑海里不断浮现起方才那香艳一幕，怎么都挥散不去。心跳在这些混乱的思绪里越来越快，不受控制地跃动着。

“我关灯了。”耳边响起苏烨好听的声音，随即听到“啪”的一声轻响，视线顿时暗下来。

黑暗里，苏烨的身体贴过来，裸露在外的肌肤也随之贴上自己。叶楚楚的心跳更快了，那香气一缕缕缠绕过来，渐渐盈满了整个房间。

许是累了，苏烨很快就睡着过去，倒是叶楚楚一直醒着。耳边的呼吸声渐渐均匀，过了会，床榻震了震，身旁的人翻了个身，随之搂过来一只手环住了她。

叶楚楚一颗心都几乎要跳出来。

叶楚楚很久没有与人这般亲密，对方柔软的胸贴着自己的手臂，清晰的触感传来，让她觉得浑身都开始滚烫。她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对方眉眼轮廓近在咫尺，温热呼吸拂在她脸上。因为侧身的原因，吊带领口处露出一条诱人的乳沟，像是黑暗里诱人的果实。

如果……如果能一直这样，多好。

有那么一瞬间，贪心的念头涌上来，让人留恋这一刻的温香软玉，舍不得睡去。只是心里此刻的舒适，注定只是额外的馈赠。不过她还是开始庆幸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她能够体验很久没有过幸福感。

直到后半夜，叶楚楚在迷迷糊糊地在困顿里睡了过去。

清晨，苏烨先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没有了平日耳边扰人的呼噜声，难得一夜好眠。怀里的柔软很快将她的思绪唤了回来，下意识低下头。

熟睡的少女放下了所有戒备，她似乎做了个好梦，唇角还残留着一丝微笑的弧度，手不知何时搂着她的腰，整个人都窝在她怀里睡得正香。

年轻真好啊，苏烨望着那吹弹可破的少女肌肤，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对方脸颊。触手温热光滑，虽然身形清瘦，脸颊却还是有着满满的胶原蛋白，摸起来Q弹得很。

如果再养得胖些，一定是个美人胚子。苏烨在心里暗想。

走神间，耳边突然传来开门声。

当见到是胡京时，苏烨连忙将手竖在唇边表示噤声，然而胡京恍若未闻，站在门口望着苏烨不悦地皱眉：“昨晚怎么没回房睡？”

听到动静，怀里的叶楚楚动了动，跟着缓缓醒转过来。

苏烨皱紧了眉，颇为不悦地瞪了一眼胡京。

映入视线的是雪白细腻肌肤，让叶楚楚有短暂的晃神，片刻才想起来昨天是和苏烨一起睡的，当即脸红了红。

不等她开口说什么，身旁有男人浑厚的声音传来：“瞪我干嘛？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觉，浴室里昨天的衣服也没洗。”

叶楚楚惊得猝不及防地颤了颤，视线越过苏烨，瞥见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胡京，顿时整个人一激灵，紧紧缩在苏烨背后，都将自己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胡京看到对方这般，无语地撇了撇嘴：“你这表妹怎么都不打招呼？”

苏烨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周末我们想睡懒觉不行吗？你平时蒙头大睡的时候我有说过什么？”顿了顿，“你有手有脚的，把衣服丢进洗衣机总不需要我教吧？”

胡京没想到苏烨难得脾气这么大，神色微微愣了愣，嘟囔着说了句什么，转头走了。

过了会，门口传来大力的关门声。

苏烨沉着脸望着敞开的房门，原本的好心情破坏得干干净净。自己当初怎么会嫁给他？

“那个……”身后传来怯生生的声音，“对不起。”

苏烨转过身，见叶楚楚很是愧疚地望着她，脸色柔和下来：“不关你的事，不用管他，他就那样。”

叶楚楚低下头，手指抠着被褥，在心里自责。自己不是没礼貌，只是……

肩头有手轻轻拍了拍她：“别放在心上，一点小事而已。饿了吗？我给你去煮早饭。”

“不用麻烦了，”叶楚楚望了眼墙壁上的钟，已经八点多了，她的神色暗了暗，语气尽量保持平静，“我已经打扰一晚上了，差不多该走了。”

说完这句话，叶楚楚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生气，心底失落得很。

苏烨沉默了会，说：“等吃完饭我送你回去。”眼看叶楚楚还想说什么，又补充，“不准拒绝。”

闻言，叶楚楚踟蹰地点了点头。

早餐是皮蛋瘦肉粥，又煎了蛋和香肠，端上来时清香扑鼻。

叶楚楚穿着新衣服，坐在亮堂的餐桌旁，鼻间有些酸涩。她偷偷凝视着正在泡咖啡的苏烨，对方身上换上了一条红色露肩裙，鲜艳的颜色将整个人衬得格外靓丽，让人挪不开眼睛。

很快，苏烨转身端着咖啡往餐桌走来，叶楚楚连忙低下头去，掩饰自己方才的打量。

“快趁热吃吧。”苏烨在她对面坐下来。

叶楚楚却有些舍不得吃太快。她一口一口抿着，绵密的粥在唇边回荡开来香气，温暖熨帖。

“你的校服我等洗完再给你送过去。”苏烨突然想起什么，边吃边说。

“谢谢。”

苏烨笑了笑：“认识我家的路吧？回去了可别忘记我这个烨姐姐，记得抽空来玩。”

叶楚楚鼻间酸楚更甚，用力点了点头。

苏烨望着眼前模样乖巧的女生，心里竟有些舍不得。

吃饱喝足，苏烨准备开车送叶楚楚回家。

“你家挺远的，昨天走了不少路吧？”路上，得知对方地址的苏烨有些惊讶。

叶楚楚低着头，她也不记得那天自己到底走了多少路，当时心情茫然无措，只能一直走一直走，一心只想逃离走出那个家。

不过再远的脚程，开车还是很快就到了。

“就到这里吧，前面的路不好调头，我自己走进去就行。”

苏烨看了眼路况的确有些棘手，只好在路旁停下来：“你等我会，我送你进去。”

“不用了，就几步路，我自己回去吧。”叶楚楚不想让苏烨目睹她的落魄，打开车门跳下车，朝苏烨挥了挥手。

苏烨还想说什么，对方却已经转过头往前跑去。

几乎只是一转头的功夫，眼眶很快红了，叶楚楚边跑边伸手去抹眼泪。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从刚才开始就克制着心头的难过和不舍。她不敢再转头，怕自己一转头就没勇气再走。

4

保护

脚下是熟悉的路，家很快出现在眼前，门上的漆因为时间长了已经有些剥落。她站在门口，想到昨天离家时的狼狈，迟迟不敢敲门。

门却突然开了，露出一张女人惊讶的脸。

袁虹梅的脸上的惊讶很快变成了嫌恶，不等叶楚楚开口，率先丢下话来：“不是让你滚吗？怎么才一天就回来了？”

叶楚楚咬咬牙：“这也是我的家。”

闻言，袁虹梅发出一声冷笑，阴阳怪气说：“你的家？你的家早在当年就被那疯女人一把火烧了。”

“闭嘴！”叶楚楚气得浑身发抖，“不准你这么说我妈！你才是疯女人！”

袁虹梅脸上很快闪过一丝怒意，想也不想地就伸手用力推了叶楚楚一把：“小兔崽子，你骂谁呢？”

叶楚楚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眼睛死死盯着对方，像是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似的。

袁虹梅被那目光盯得有些心惊，想也不想将手里原本拎着打算去丢的垃圾袋猛地砸向叶楚楚：“看什么看？我让你看了？”

因为距离近，叶楚楚来不及躲，垃圾袋不偏不倚砸在脑门上，发出“砰”地一声，垃圾袋口顿时散落一地，露出里面一些废弃的五金零件。

叶楚楚只觉得额头剧痛，有什么粘稠的液体淌下来，压在睫毛上，很快视线一片血红，刺得她下意识闭起了眼睛。

对方没料到会流血，神色愣了愣，很快又骂：“你这不知恩的畜生，和你娘一样疯。”

晕眩感传来，叶楚楚不甘心地想骂回去，喉咙却被酸涩感堵得慌。她望着在门口叉腰嘴巴一张一合全是毒言的女人，心底皆是凄凉无力。

“你在干什么？”身旁突然有气愤的话语响起，随即熟悉的香气飘过来，有人搀住了她的手臂。

“你是谁？”袁虹梅没好气说，“别多管闲事。”

苏烨刚才担心叶楚楚，匆匆停好车就赶出来，瞥见叶楚楚消失在转弯口。她在附近转了会，听到动静跑过来，没想到不过这么一会功夫就看到叶楚楚竟流着血倒在地上，一个中年妇女嘴里还在骂着难听的字眼。她气不打一处来，愤怒地警告：“你这是虐童，你信不信再多说一句，我今晚就让你进警察局？”

袁虹梅愣了愣，皱着眉打量眼前的女人，穿得有模有样，身上还挎着一个包。袁虹梅毕竟是女人，包上面的GUCCI标志还是认识的，琢磨对方应该家境不错。这么一想，这些出口的话也许不全然是诈她，袁虹梅心头有些退缩，面上却不服输，嚷嚷说：“虐什么童？你哪只眼看到了？要不是这小兔崽子先动手我能还手吗？”

“我没有！”叶楚楚大声反驳。

眼前叶楚楚还在流血，苏烨心里急得不行，虽然气不过，但还是治疗要紧。她伸手去搀叶楚楚，口中问：“能起来吗？医院。”

叶楚楚咬着牙点点头，刚站起来就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顿时站立不稳往旁边倒去。苏烨连忙扶住她，尽量稳住她的身体，眉间神色愈发焦急：“楚楚，你撑着点，车就在附近。”

叶楚楚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跟着苏烨一步一缓地往外走。

“走走走，走了可千万别回来，有娘生没娘教的小畜生。”

身后袁虹梅的骂骂咧咧声传来，苏烨低头望了一眼叶楚楚，见她紧抿着唇，半边脸上都是血，又心疼又愤怒。

等将人扶上车，苏烨抽出纸巾给叶楚楚擦脸，后者神色慌乱地拿手去接下颔滴落的血，无奈还是有些从指缝渗出滴到座椅上。叶楚楚艰难地半闭着一只眼，愧疚开口：“对不起，把你的车弄脏了。”

“这个时候还说胡话！”苏烨心疼得不行，将一整盒纸巾都递到叶楚楚腿上，“你先擦着，我去开车。”

说完上了驾驶座，一踩油门车飞快地冲了出去。

医院大约二十分钟路程，苏烨硬生生缩到了十分钟。

等护士帮苏烨包扎好伤口，已经是大半个小时后了。

“护士，会留疤吗？”苏烨想了想不太放心，毕竟是小女孩，若是脸上留了疤可不好。

护士摇了摇头，边收拾器具边安慰她：“放心吧，注意点不会的，三天内伤口记得不要碰水，每天按时换药。”顿了顿，“这小姑娘挺乖的，上药那么疼都没吭一声。”

苏烨望向叶楚楚，见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在心里叹了口气，同护士道了谢。

外头天色已近晌午，苏烨站起身说：“走吧。”

闻言，叶楚楚身体轻轻一颤，无助地抬起头来，视线与苏烨对在一起，眸中像是浸透了水：“去……哪里？”

苏烨抿了抿唇：“先回我家。”

叶楚楚松了口气。

没想到出来一上午又重新回了来，叶楚楚的心情很复杂。她不时抬头去看苏烨，似乎怕对方觉得自己麻烦，所幸苏烨脸上都是温柔神色，并没有一丝不耐烦。叶楚楚想起刚才在家门口对方维护自己的模样，心中很是感动。

苏烨让叶楚楚在沙发上坐下，自己跟着坐下来，神色难得认真：“那个女人是谁？到底发生什么了？”

叶楚楚低下头，知道瞒不过去，也不好意思再瞒着苏烨，照实说了。

“后妈？难怪下手这么狠。”苏烨皱起了眉：“昨天将你赶出来的也是她？那你爸呢？”

“他出差了。”顿了顿，叶楚楚偏开头去，神色倔强，“他就算在也不会帮我的，现在家里的房子是这个女人买的，工作也是对方托关系找的，不会为了我得罪她。”

苏烨沉默了会，突然问：“你身上那些伤，也是她打的吧？”

叶楚楚明显怔了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背。

“那你妈她……”

听到苏烨提及妈妈，叶楚楚的神色暗了暗，又一言不发了。

苏烨从对方神情上大概猜出了些许，没有再多问。

“烨姐姐……”叶楚楚忽然犹豫地抬头看她。

“嗯？”

“我可不可以暂时住在你这里？等暑假结束我就回校住了，这段时间我可以帮你做事，打扫洗衣做饭我全都会的！”叶楚楚说完紧张地望着苏烨，很快又补充，“我还可以出去兼职，赚钱回来当房租，行吗？”

“傻孩子，”苏烨反应过来，伸手摸了摸叶楚楚的头，“暑假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先住着，也别想着什么兼职，在家里好好学习知道吗？”

头上的手柔软温暖，倔强如叶楚楚，也终于忍耐不住红了眼眶。她用力点了点头，视线里苏烨的身影模糊开来，唇边的笑容却像是一直触碰到心底。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绝望之中，叶楚楚没有想到会遇到苏烨。那场雨如同幸运之神的眷顾，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快乐。

“你先去洗澡换身衣服吧。”苏烨见叶楚楚身上还沾着血渍，提出建议，“家里今天没什么菜，我们叫外卖吃。”

叶楚楚点头应了。

等从浴室出来，苏烨已经叫好了不少吃的在餐桌旁等她，连饮料都特意为她点了。

期间，苏烨又问了些叶楚楚事情，大致了解了情况。听得越多，越觉得对方不容易。叶楚楚的妈妈阮静当初不顾家里人反对坚持和她爸爸叶昀恋爱结婚，没想到怀孕期间叶昀在外面有了女人。后来生下叶楚楚，叶昀良心发现收心回家照顾老婆，过了几年太平日子。没想到几年后劣性不改，认识了袁虹梅。阮静得知后终于承受不住抑郁症爆发，叶昀不堪忍受精神压力，到后面几乎不怎么着家。

某天晚上，绝望的阮静悄无声息地一把火点燃了房子。

邻居及时发现报了警，年幼的叶楚楚是被救出来的。阮静则死在了那个深夜。

因为这件事舆论影响很大，叶昀因此丢了工作。老婆没了，房子没了，工作没了，没多久叶昀索性和阮虹梅结了婚，搬进了她家。

叶楚楚这个拖油瓶被送到了外婆那里。

直到四年前外婆去世，叶楚楚重新被接回了叶昀这边。

那之后的日子，似乎就灰暗下来。叶楚楚从初中就开始住校，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她最不喜欢放假，平时节假日从来不回去，只是寒暑假学校不允许学生在校逗留，只能回到那个“家”。

有时候叶楚楚会忍不住恨妈妈，为什么要和那个男人结婚？又为什么要丢下自己一个人在世上受苦？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宁愿不要出生。

只是孩子从来是没有选择权的。

就这样，叶楚楚在苏烨这里暂时住了下来。

几天下来，苏烨开始错觉自己是不是捡回来一个田螺姑娘。

与如今娇生惯养的小女生不同，叶楚楚起得比她一个上班族要早，每天走出卧室就能闻到饭菜的香气。家里更是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见一点污垢，换下的衣物都被洗好晾干叠放在沙发上。苏烨不想让她这么累，劝了好几次，然而叶楚楚很坚持。

本来胡京对叶楚楚突然住进自己家还有点意见，不过后来发现每天都有丰盛的早饭蹭，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就没说什么了。

夏日暑气重，叶楚楚几乎不出门。苏烨担心对方热，嘱咐她可以开空调纳凉，然而这孩子生怕费电，每次都对着风扇窝在书房看书，说心静自然凉。

对方越懂事，苏烨就越觉得心疼，经常买些东西回来，养得叶楚楚原本瘦巴巴的身体终于养出了一点肉。

这天晚上，苏烨照例在客房替叶楚楚换药。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疤，恢复的很好。叶楚楚低着头，偷偷闻着对方身上沐浴完的清香。电视上放着连续剧，对白的声音在房间里响着，暖黄色的灯将两人裸露在外的肌肤都罩上一层光晕，温馨极了。

然而这宁静，很快被开门声打破。

苏烨转过头去，看到是胡京，忍不住说：“怎么不敲门？”

“我自己家还要敲什么门？”胡京瞥了一眼整个人都缩到被子里去的叶楚楚，随即视线落回苏烨身上。

苏烨不想和对方再反复纠正礼貌的问题：“有事？”

“你已经好几天没回房睡了。”胡京的目光有些灼热，“我看你小表妹适应得差不多了，今晚回来睡吧。”

苏烨心里略微“咯噔”了下，见到胡京的表情，生起些许抗拒，想了想说：“你又不是三岁小孩，难道还要人陪着睡吗？自己睡一张床岂不更舒服？今天我还是在客房，过阵子再说吧。”

闻言，胡京的脸有些拉下来：“这都快一星期了，还要过阵子？”

见苏烨一副不情愿的模样，胡京有些生气：“你如果一直坚持睡客房，我只能打电话给你妈，让她请小表妹早早回家了。”

苏烨的神色挣扎了下，终于还是从床上起身，牵强地朝叶楚楚笑笑：“今天一个人睡，没问题吧？”

叶楚楚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怔怔地望着苏烨，注视对方往外走。

见状，胡京神色有些缓和，开口朝叶楚楚说：“记得早点睡。”随即将房门带了上。

苏烨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叶楚楚心底不知怎的涌起慌乱。她从床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到门口。隔着一道门，胡京的声音传来：“老婆别不开心了，我这不是想你了嘛。我爸妈刚又打电话催我，让我们快点生个大胖孙子给他们抱……”

伴随着关门声，话语消失在半空。

叶楚楚原些没看懂胡京的神情，此刻听到那些话，瞬间恍然了对方意思。她毕竟是高中生，当然明白会发生什么。想到这，原本心头的慌乱终于彻底崩塌，连带着呼吸都乱了。她猛地拉开了自己的房门。

关了灯的客厅已经彻底暗了，眼前几步之遥就是主卧。

叶楚楚的脚死死定在原地，盯着紧闭的主卧房门。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画面，画面里是苏烨那一片洁白光滑的裸背，起伏曲线惊艳动人。而这些，即将被别人攫取。

叶楚楚的一颗心突然乱了。

可他们是夫妻，一起睡本就是天经地义。自己不过是个外人。

然而纵是如此说服自己，心却不可避免地酸涩起来。叶楚楚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能无助地站在黑暗里，承受这份她尚未理解的难受。

她站了很久。

腿一点点发麻，失去了知觉，时间在此刻失去了意义，漫长得让人觉得煎熬。

烨姐姐她……

叶楚楚不敢想，却又忍不住去想，温柔美丽的烨姐姐被其他人拥抱亲吻，甚至……念及此，自己整个人像是没办法呼吸一样。

终于，叶楚楚她像是想起什么，飞快地跑到客厅翻找起来。她也不开灯，只就着窗外微弱的灯光摸到客厅处的茶几。下一刻，她高高举起了茶几上的水杯，眼底闪过一丝光芒。

“砰！”

玻璃落地飞溅而起，碎片很快割破了裸露的小腿，有粘稠的液体在黑暗里淌出来。

叶楚楚大叫了一声。

她其实感觉不到疼痛，也许自己的腿在刚才的站立中就已经失去了知觉。她的一颗心紧紧揪在一起，视线一眨不眨屏着呼吸盯着主卧。

房门应声而开的瞬间，她的心跟着落下去，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出现在门口的苏烨头发有些凌乱，摸到了旁边的开关打了开。

与此同时，胡京也跟了出来，他裸露着上身，只穿了一条宽大的裤衩，不耐地开了口：“发生什么事了？”

随着客厅亮起来，苏烨很快看到蹲在茶几旁泪流满面的叶楚楚和地上打碎的玻璃杯，心里一惊，快走几步到了跟前，担忧问：“怎么样了？”

“对不起，我想出来喝口水，结果不小心把杯子打破了……”

不知详情的苏烨没有多想，见对方小腿正在流血，愈发紧张起来：“你流血了，快坐到沙发上，我看看要不要紧。”

胡京跟着走过来，望着眼前的一地狼藉，被打断好事的他显然心情糟糕：“喝水怎么不开灯？”

“你回房吧，穿这样走来走去像什么样子？”苏烨回头望了胡京一眼，“这边我会处理，你先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上班。”

胡京知道今晚看来又没戏了，不悦地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卧室。

真他妈扫兴。

5

嫉妒

苏烨转身取了家用医药箱，小心翼翼地帮叶楚楚将睡裙裙摆撩上去。

映入视线的是几道玻璃划痕，在叶楚楚瘦白小腿上格外显眼，个别伤口处正在往下开始淌血。见状，苏烨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连忙帮忙止血，口中嘱咐：“下次一定要注意安全。”

叶楚楚轻轻“嗯”了一声，垂眸望着蹲在地上的苏烨。她的角度正好能从对方微敞的领口处瞥见雪白的沟壑以及微微晃荡的两抹浑圆。那画面不断冲击着她，有热血一路涌到头顶，烧得她的脸滚烫起来。叶楚楚害羞地想要挪开视线，然而那画面却像是有吸力一般，让她的身体无法动弹。叶楚楚紧张地捏住了自己的衣服，不敢泄露出自己下流的心思。

“痛吗？”不知情的苏烨低头认真地在给伤口消毒，生怕弄疼了对方。

“不痛。”叶楚楚的声音很小，出于紧张话语微微颤抖着。随着对方的动作，领口处瞥见的春光忽明忽暗，那柔软乳房失去了胸罩的上托，有微微垂落的弧度，仿佛枝头颤颤巍巍的成熟果实，美得不可方物。

听到头顶呼吸有些急促，苏烨担心地抬起头，视线触及叶楚楚，后者突然一个激灵，像是吓了跳，脸涨得通红，身体匆忙往后仰去。

“怎么了？”苏烨伸手摸了摸叶楚楚的额头，触手烫得惊人，“没发烧吧？”

“没……没有。”叶楚楚做贼心虚地偏开了视线，根本不敢再看苏烨，见伤口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当即就作势欲站起来，“我回房去了！”

“等等！”叶楚楚还没站稳，就被苏烨一把扯回沙发上。她的手臂不小心碰到对方的胸，惊人的柔软顿时摩擦过去。

叶楚楚像是被蛰了一下，整个人都颤了颤，脸几乎要滴出血来。

苏烨被撞得胸稍稍有些疼痛，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无奈地开了口：“急什么？我还没检查呢，万一有玻璃碎片残留怎么办？”

叶楚楚只好忍耐着，任由对方的手指一点点抚过自己的小腿，每一处地方都带起酥酥麻麻的痒意，让她克制不住地想要逃跑。

“这里疼吗？这呢？”苏烨心无旁骛地检查着有没有遗漏的伤口，见对方一直摇头，这才松了口气，“还好，应该没溅进去。”

当视线触及到对方通红面容，苏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微微一愣。

叶楚楚只是胡乱地点点头，终于得以站起来，倏地窜回了客房。

苏烨疑惑地望了眼消失的背影，随即转身去收拾地上的玻璃碎渣。清理过程中，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动作突然一顿。

她低下头，正好瞥见自己透过宽松领口露出的大半酥胸，想到刚才的场景和叶楚楚不同寻常的举动，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忍不住跟着微微红了脸。

“小女生应该没关系吧……”苏烨琢磨着青春期女生对这些难免容易害羞，再回想起刚才叶楚楚的反应，心底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等全部收拾完，苏烨关了客厅的灯，在两间卧室门口顿了两秒，随即转身进了客房。

甫一开门，苏烨就看到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叶楚楚，当看到自己进来，原本盯着门口的视线很快晃动着移开去。

对方脸上的霞色并未完全褪去，在床头灯的笼罩下，露出少女娇羞的模样。

望着这一幕，苏烨的心突然像是被轻轻扯了扯。

“烨姐姐，你今晚……”像是想要确定某件事，叶楚楚鼓起勇气开了口，“还是在我这吗？”

苏烨心中一动，忽然故意说：“楚楚想要我留下来陪你吗？”

似乎没想到对方会反问，叶楚楚愣了愣，很快不知所措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然我还是回去吧。”苏烨说着转身欲离开。

“别！”身后传来叶楚楚有些慌张的声音。

苏烨转头，见叶楚楚已经半个身体探出被子外，脸上有难以掩盖的急切神情，她继续玩笑问：“别什么？”

叶楚楚支支吾吾半天，才吐出话语：“别走。”

说完低下头去，看模样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见状，苏烨心底有些满足，忍不住笑起来，跟着爬上了床。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的事，今晚的气氛有些微妙，叶楚楚害羞地背对着苏烨缩在床边，像是生怕碰到对方。越是如此，苏烨反而越生出几分玩笑的心思，关了灯后刻意往叶楚楚身边贴近了些。

身旁的女生紧张得身体僵硬地绷了紧，黑暗里苏烨偷笑了会，自己若是再靠近，怕是叶楚楚整个人都要跌到床下了，才停下闹她。

许是刚才忙碌过，困意涌来，苏烨很快沉入了睡梦之中。

身边呼吸渐渐平稳，叶楚楚才终于敢翻过身体，偷偷去看苏烨。

方一翻身，苏烨的面容便近在咫尺了。

屋内光线昏暗，那好看的轮廓模糊在黑暗里瞧不分明，叶楚楚的视线一点点往下，紧紧盯着黑暗，明明什么都看不见，脑海里却能清晰地回想起方才的画面来。

鬼使神差的，叶楚楚抬了抬手，试探般地往黑暗里摸了摸。

指尖很快触碰到柔软，惊得叶楚楚手往后一缩，紧张得屏住了呼吸。苏烨的呼吸依旧不起波澜，显然睡得熟了，叶楚楚这才稍稍放了心，好奇地又继续往前探过去。

柔软重新出现在指尖，隔着光滑的睡衣，Q弹得像是果冻一般。叶楚楚的心里涌上些许异样，她情不自禁地想到方才苏烨进了胡京的房间，床上两人即将发生的事情，突然就有些生气和不甘。

想到这，叶楚楚的手指下意识收拢，将那抹浑圆包裹在手心。

叶楚楚不知该如何描述此刻的感觉，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又捏了捏。手里柔软的乳房在掌心服帖着，顶端有颗微微的凸起。

叶楚楚心里闪过一丝悸动，突然松开了手，害羞地缩回了床边。她咬着牙握着拳，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唾弃自己，试图将方才那抹雪白的诱惑赶出脑海。

自己怎么能对烨姐姐做出这种事？

翌日。

苏烨像往常一样七点被闹钟叫醒，她困顿地伸手摸到手机将闹钟关了，正打算再眯两分钟，怀里突然有什么动了动。

苏烨勉强撑开自己的眼睛，视线渐渐清晰。

怀里的叶楚楚被方才的闹钟吵得轻轻嘟囔了一声，随即很快又沉沉睡去。她的头正埋在苏烨胸前，看起来睡得正香。

这还是第一次对方比自己起得晚，平日这时身旁早就空了。苏烨当然不知道这是因为昨晚叶楚楚失眠了，辗转到凌晨四五点才好不容易睡着。因此，当看到叶楚楚亲密地贴着自己时，苏烨有片刻的怔神。

内心一瞬间涌上些许柔软情怀。

不过胸前的异样还是让苏烨有些不好意思，伸手轻轻拿开了对方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往后退了点，这才坐起身。她尽量放轻动作，以免吵到叶楚楚。

熟睡中的叶楚楚面容清秀稚嫩，，在褪去了平日里的谨慎后，眉间是不经雕琢的纯真。苏烨知道，复杂的家庭环境让她过早地成熟起来，成为敏感又倔强的小孩。

苏烨的手轻轻抚过叶楚楚的额，在清晨的阳光下那里可见毛茸茸的胎发。

这么看了会，苏烨才在紧迫的时间里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被窝。

苏烨来到厨房，今天小厨娘难得睡懒觉，她的心情有几分轻松愉悦，边哼着歌边开始在厨房摆弄。

“今天怎么你做？”身后突然传来胡京的声音，“你表妹呢？”

“在睡觉呢。”苏烨解释。

“哦。”胡京在餐桌旁坐下来，看到桌上的烤面包，拿过来开始吃。

苏烨并没有给胡京准备早餐，以前对方都是在上班路上随便买点对付解决，自从叶楚楚来了后才偶尔在家吃。这次叶楚楚不在，苏烨按以往的习惯做了自己的份，也没想到这个。等她煎好蛋转身，看到桌上的空盘时微微一愣。

“面包有点焦了，下次可以时间少点。”胡京没有察觉到苏烨的神情变化，接过煎蛋就开始吃。

苏烨也不说话，静静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男人，百般思绪忽的涌上来。

当初毕业后两年，身边很多同学朋友早早地踏入婚姻，父母跟着焦急起来。

苏烨大学时本来谈过一个男友，好了两年，后来因为对方和学妹暧昧分手了。前男友急着脸发毒誓自己绝对没有劈腿，两人之间根本没发生任何实质性接触。苏烨看过两人的聊天记录，的确没有进展到出轨的那步，但记录里对方一口一个学长，语气撒娇，前男友的应话看起来也很是宠溺。那学妹长得其实不怎么样，苏烨虽然不是个自恋的主，但客观来讲还是觉得自己更漂亮，不过学妹说话娇嗔，不知道是不是男生都吃这一套，哄得人心花怒放，逢年过节还发个红包。苏烨这个正牌女友都没有这待遇。

苏烨觉得恶心，不肯回头。

她这么骄傲的人，怎么能忍？

后来毕了业，一直没有遇到心仪的人。两年后实在逃不过父母苦口婆心地催婚，还是踏上了相亲的道路。

相了几个，苏烨不记得了，只知道陆陆续续相了近两年，等到自己过了28，父母更加急眼。她是独生女，从小到大都被宠着，然而因为结婚这件事，家里的矛盾越来越激烈，没少挨训。

苏烨有点茫然了。

胡京是爸爸生意伙伴的儿子，比苏烨大三岁，一切都还算过得去：长得过得去，工作过得去，性格过得去。苏烨父母倒是对这个女婿特别满意，两家人也算门当户对，让她不要挑三拣四，可以先试着交往看看。

两个人交往了一年左右，胡京在帮家里做生意，平日里比较忙，一个月约会一两次，吃完饭就去看电影。胡京并不喜欢看电影，苏烨看得津津有味时，好几次对方在旁边睡了过去。不过两个人约会除此之外也不知道干嘛，胡京更不爱逛街，从来不唱歌，所以还是只能看电影，至少打发时间。

苏烨其实谈不上什么心动，眼前的男人似乎太过普通，但她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就这样约会了十几次，在父母的谆谆教导里，苏烨最后到底还是嫁给了胡京。

结婚后，两个人就再也没一起看过电影了。

胡京下班后偶尔会和朋友吃饭，这些场合苏烨当然是不喜欢的，男生聊得话题总是离不开钱和女人=。

家务活自然都是苏烨做。她以前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结了婚，只能慢慢开始学。做饭的时候，胡京在客厅看着电视，好像这些本就是理所当然。一开始菜烧得不好，胡京还会提些意见，希望她改进。

每次苏烨下班后，一想到家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反而更乐于待在公司。

结婚到底是为了什么？苏烨不知道，不过她到底是知道了，再骄傲的人，有时候也磨不过时间。她就是例子，不是吗？

而此刻。

苏烨望着餐桌上将早餐一扫而光的胡京，直到全部吃完才抬起头来看她，疑惑地问：“你怎么站着？”

“那是我的早饭。”苏烨语气平静地说。

对方脸上并没有不好意思，反而有些惊讶：“你再做一份呀。”

苏烨突然有点丧气，原本的好心情一扫而光。

“算了。”她丢下话，也不想再吃，转身往玄关走。

身后胡京纳闷地看着苏烨，突然高声说：“老婆，记得路上买点吃的。”

苏烨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穿好鞋关上了门。

一瞬间的酸涩涌上来，让她红了眼。苏烨紧抿着唇，快步往车库走，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家。

等到了公司，苏烨越想越憋屈，发